支流一:江汉,那位爷爷

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又称汉水,汉江河。因为流经不同的地方,在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名字,比如流经沔县叫沔水,流经丹江称沧浪水,到襄阳又叫襄江、襄水。汉江始发于陕西,到丹江口进入湖北成为上游,一路河谷狭窄,长约 900 多公里;在湖北境内,从丹江口到钟祥是为中游,河谷较宽,沙滩多,长约 270 公里;从钟祥到武汉汉口为下游,中间途径襄阳、宜城、潜江、天门、仙桃、汉川等县市,长约 382 公里,流经江汉平原,河道婉蜒曲折但却逐步缩小。汉江长度的四分之三以上流经湖北省境内,在湖北省的中部和母亲河长江一起冲积形成全国重要的粮食产区,江汉平原。

建国前后,政府开始引进汉江水进行灌溉农田,通过建造水库来蓄水、养鱼、发电。1958 年在汉江上游开始兴建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蓄水形成丹江口水库,既能蓄水灌溉 400 万亩下游田地,又能减轻汉江平原但涝灾和洪水威胁。整个工程招募了将近 30 万人参与到这项浩大的国民项目。

爷爷邹家汉,也只有一个兄弟,没有姐妹,跟随祖辈居住在仙桃市郭河镇新阳村一队,那里人们都说沔阳话,其实仙桃市这个名字之前就叫沔阳。而沔阳则是大禹治水分天下为九州的其中荆州区域内,而直到明朝前沔阳区域的名字是来回的改,直到清朝几百年间才把名字定为沔阳,不再修改。

而 1986 年,或许是嫌弃沔阳的沔字过于生僻,又撤销了沔阳县,设立仙桃市。仙桃市只是一个美好而又好记的名字,跟美猴王爱吃的仙桃没有半点关系。

新阳村一队生活着“邹”家家族,一队东边有邻居邹家洞,还有年纪跟家汉相仿的家松。家松家有个大姑娘跟生元同龄,嫁到了关东,做教书的营生。

到邹家汉成家的时候,按照习俗,是要分家的,所以家汉搬到了新阳村二队。最开始的二队,有个碾子,用于加工稻谷。把稻谷用牛拉碾子,将谷壳分开,形成米,整米半米分开。

整个二大队,只有一个碾子,后来家汉的大女儿夭折,所以搬到现在的地方 – 就是我出生地方了。

邹家汉为了生计跟老乡们去过湖南,到处找活干。累虽累,但好在 3 个儿子都逐渐长大。

我的父亲邹生元三兄弟都出生在汉江下游途径的仙桃市郭河镇新阳村二队。老大邹生堂 1937 年生,老二邹生亮 1940 年生,老幺邹生元 1946 年元月生。父亲生元出生的时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那个时候离一位伟人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新的国度还差 3 个年头。生元排行老四,前面已经有了 1 个 大姐和 2 个哥哥,最小的还有一个妹妹。那时候家里穷,大姐 5-6 岁就要站在小板凳上做饭、做家务,不幸在 9 岁的时候夭折了,大哥生堂,二哥生亮。如果生元的母亲生育的第五个也是最小的女娃没有出生就夭折的话,那么生元的称呼就不会变成了家里的老幺。邹家当前这一代是“生”字辈,所以如果是儿子,那么名字中间都一定要带个 “生”字。他们 3 兄弟成长的期间正是赶上了啃树皮煮野草的年代,所以出生顺序也决定了 3 兄弟从娘胎里带过来的 DNA 体质:老大最高大也最壮实,老二次之,但声音还算浑厚,老幺最差,娘胎里出来就胃不好,这也会通过瘦骨嶙峋的表现形式一直伴随他的整个一生。那些年,每年发洪水,家里的 3 个 劳力还未成年,贡献很有限,如何养活全家成了生元父母排名第一的困难,而这一困难的解决办法看起来只能等着老大生堂尽快长大、成家,撑起来整个家庭。

为什么寄托希望到生堂的未来?

据说爷爷喜欢赌博,比如掷骰子压大压小、压单压双什么的。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位父亲把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运气用到了娶媳妇上 – 把家庭条件还算尚可的汤家闺女娶进了门,并且为他生下来3个儿子也都终于长大 ,所以赌博从来就没怎么赢过。尽管抽烟喝酒赌博样样不落下,邹生全的这位父亲在村里也照样能挺直腰板,一是因为他有 3个儿子,只需要再等等,家里的农田农活有的是劳力,二是源于他的迷之自信般的一根筋。

这位父亲有个一根筋的坏习惯,那就是在买单买双的赌局里从来都是压单不压双,每次都是,每回都压单,他每次喝完酒喝高了总会大声嚷喊:“个老子地,就是不信这个邪!“。

汉江平原上永远流淌的江水,虽横跨几千公里一路走来,但却没有大海的浪淘沙,没有山间溪流般的曲折回转,有的只是千百年来的一条平滑带面,所有的动静都被狠狠的压在江底,汉江属于长江支流,而长江是中华大地的母亲河,母亲河的地位不允许江水似海浪般起伏像山间溪般曲折,母亲河的责任是承载几千年的炎黄子孙继续延续,不得出任何差池。这让江汉平原的人天生被划分为极其明显的两类:属于大部分的一类接收汉江千里流淌淌的稳且隐忍的内在精神,他们吃苦耐劳、起早贪黑,他们任劳任怨,他们感恩戴德,所有的不凡都暗藏江底,所有的遭遇都随江流下;而属于小部分的另一类则渴望浪花,渴望在所有经过的河岸留下痕迹,他们想像大海般被全人类记住而不甘于在小小的荆州大地上安静的流淌,所以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一切可以发光、发声河回转的机会,甚至在艳阳天折射出来的波光粼粼的瞬间也绝不放过。

而永远压单,则是这位父亲能够流传的话题,也是属于他流过郭河县新阳村这片河岸时的粼粼波光。他很享受永远压单带来的风格,也相信他会不厌其烦的跟他的三个儿子强调这一点。

# 旁白:爷爷那时赌博永远都是压单,从不压双。

# 旁白:四十多年后的一天,当提及这位赌博抽烟喝酒的父亲的时候,他的一个玄孙说,当时他还有个“汉奸”的称呼。

汤秀文个子不高,看起来甚至有些柔弱,但柔中带刚。很多时候她都后悔嫁到邹家来,特别她发现她嫁的这位三个孩子的父亲抽烟喝酒赌博还一根筋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之后。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她的三个儿子灌输坚韧的必要,以及读好书的必须。

1956 年 5 月 31号到 1966 年 7月 25 号,那位建国的伟人先后在武汉畅游 42 次长江,农田水利在整个江汉平原也在积极发展,为农业生产持续增长打下了基础。农业技术改造的积极开展,为农业生产持续增长打下了基础。在粮食、棉花增长幅度较大的同时,经济作物也获得一定的增长。这期间依靠农村集体力量修建了84000多座大中小型水库,至今仍在农业生产中发挥灌溉、发电、拦洪等方面的重要作用。

农活,成为了村里公认统一的工作内容;农活的好坏,也成为了判断一个人优劣好坏的重要 KPI。

汤秀文做了婆婆之后,承袭了那个平原上的判断标准:媳妇必须上的了厨房下得了农田;好儿子必须生孙子而不是孙女。当时,这不影响她继续认为的“必须读书”论。在接下来的 55年内,她执着的按照她的方式敬畏“读书”这件事。拄着拐杖战战悠悠的她,仍然会在她的孙子中考、高考前夜,跪下来在黑漆漆的炤头烧上几沓纸,祈祷神明能保佑考出好成绩。尽管她那不明故里的孙子会在 60 年后的一个周日的下午 16:45 分听着李宗盛,极力试图回想汤秀文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除了硬憋抓头从脑海里一帧一帧打印出她蠕动着干瘪无牙的嘴,慈祥的看着他的那副画面之外,一点点也不能做的更多。

旁白:奶奶的家事还是挺不错的,经常受爷爷欺负,爱喝酒动手打人,奶奶对孩子们的教育挺好,深入骨髓。

尽管这位父亲以他特有的不合格的方式对抗着这个世界,随着家境逐渐走下坡路,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就在另外一位伟人南巡深圳,宣布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全国人民欢呼雀跃、准备翻身走向下一个时代,崭新的春风拂向汉水冲积而成的江汉平原上空的时候,这位父亲去世了。而我要再等上 3 年后才出生到这个世界上。也就是说,我没见过那位父亲,也就是我父亲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邹生元,我会在爷爷去世 3 年后见到我的父亲。我的爷爷对我来说,最大的贡献是给我带来了父亲,和蔼的奶奶,以及两位伯父;第二个贡献是让我在 3 岁就区分出了谁是那位建国的伟人,凭借的是我指着家里大堂箱柜上摆放的一张是他一张是那位伟人的两张黑白相框问这两位都是谁。这位爷爷就像千百年来生活在汉江平原上的人们一样,不长不短的一生,功过是非都流淌到了那条河里,留下一樽把他的名字写在仅以”汤氏”为名的奶奶前面的碑竖在郭河镇(**村)一块农田旁的墓地上,供他的晚辈祭奠。

他的去世没有丝毫影响流淌着的汉江,画像却跟那位伟人一起摆在了他所孕育的这个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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